小说介绍
当护士没几天，奇葩家长找上门，死活要孕妇今天剖腹产，我耐心解释：「孕妇预产期还有17天才到，之前主治大夫也说过，家属都也都明确说过要顺产，怎么现在又要剖了？」结果孕妇的奇葩长辈，开口第一句就让我绷不住了：「虽然预产期还有17天，但我托人算过了，孩子今天生产，命贵，能带着我们全家飞黄腾达！」孕妇的一群亲戚，顿时点头如捣蒜，似乎整个家族的命运，都和这个孕妇生产的孩子有关。我如果阻止，就是断人财路。望着...
《我儿子可是皇帝命！》
第1章
当护士没几天，奇葩家长找上门，死活要孕妇今天剖腹产，我耐心解释：「孕妇预产期还有17天才到，之前主治大夫也说过，家属都也都明确说过要顺产，怎么现在又要剖了？」
结果孕妇的奇葩长辈，开口第一句就让我绷不住了：「虽然预产期还有17天，但我托人算过了，孩子今天生产，命贵，能带着我们全家飞黄腾达！」
孕妇的一群亲戚，顿时点头如捣蒜，似乎整个家族的命运，都和这个孕妇生产的孩子有关。
我如果阻止，就是断人财路。
望着一脸迷信，完全不把孕妇当人看的奇葩长辈，我呵呵一笑。
01.
我，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产科住院部护士。
大约是奇葩见得多了。
跟刚开始工作免不了多愁善感的年轻人不同。
已经工作七八年得我，早就被各路奇葩磋磨出了一副铁石心肠。
无论面对多奇葩多难缠的产妇以及家属，我都能做到心如止水，礼貌微笑。
此时，我正在护士站整理住院产妇的资料。
一道人影龙卷风似地刮了过来。
「杨姐，你快去看看吧！301病房2床的那个产妇又在闹了！」
02
今年刚上岗的小护士，嫩生生的好像能掐出一兜水。
眼下，正急得出了一脑门儿汗。
我不疾不徐整理完东西，抬眼瞅了下病房方向，问她：「又闹？这回是闹什么？床太硬，枕头太软还是病服太闷？」
小护士急道。
「都不是！她这会儿正闹着要明天就剖呢！」
「明天？」
我眉头一皱，察觉事情并不简单：「她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，这不胡闹吗？」
「谁说不是呢！」小护士嘟囔着抱怨：「其实咱们刘医生都说过的，她胎象好胎位正各方面指标也都特正常，根本不用住院，就她和她家里人，非说她一天到晚这儿不舒服那儿难受，又说怕到时候没床位硬要先住进来，结果昨天刚进院今天就闹着必须明天生，真绝了。」
听到这儿，我差不多也知道这个产妇和她家里人是图什么了。
如果没猜错的话。
这应该又是一家找所谓大师算过吉时的。
话不说多，我和小护士朝病房赶去。
03.
刚进门。
差点儿就被里面的震天吵声掀了个跟头。
「不行！必须明天生！你们不答应我就拍视频找媒体，去网上曝光你们医院脏心烂肺收黑钱！」
听听这中气十足的喊声。
哪儿像个临产孕妇，分明比鲁智深还力拔山兮。
我探着脑袋往里头一瞅，就见2床已经被产妇家属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五颜六色里，一条风雨飘摇的白大褂，看起来格外势单力薄。
产妇的各路亲戚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，个个怀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。
「你昨天还说我外甥女哪哪都好，今天怎么就又说不能生了？我看以后不如就管你们医生就周扒皮算了，只管要钱不管孕妇死活！」
「我们月月这都37周了，按理说早就足月了，你们医院死咬着不让生到底按的什么心啊！」
「换医院换医院！我还就不信了，还能每个医院都跟你们这儿一样像个黑店，你们不让生，我们就去找能让我们生的！」
叽叽喳喳，好似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乌鸦精。
这架势，饶是我见惯了大风大浪，也还是忍不住脑壳痛。
04.
「杨姐，你快去救救刘医生吧，我觉得她快碎了。」
小护士心生恻隐。
我又看向那条被重重包围的白大褂，确实快碎了。
「叩叩。」
抬手敲了几下门，成功吸引了病房所有人的注意力后，才抬脚往进走。
俗话说得好，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我进门第一步，就是先笑。
如沐春风的笑容一摆，再爆的脾气都得收一收。
何况据我多年经验来看，这些家属也不是真有多刚，大部分都是起火架秧子。
都是纸老虎而已。
一路走到刘医生身边，将快碎了的她顺手往外一扒拉，我才去看力拔山兮的产妇。
「秦小月是吧？你预产期还有17天才到，之前你的主治大夫也问过，你和你的家属都明确说过要顺产，怎么现在又要剖了？」
05.
「你一个护士你懂什么？」
突然，一个身宽体胖的阿姨开了口，说话间还没好气瞪了我一眼。
我依旧微笑，心里默念，不与傻逼论长短：「总归是比完全没接触过医学知识的普通人，要多懂那么亿点的。」
对方直接瞪眼，抬起她那烤肠似的手指直冲向我。
「你怎么说话呢！我告诉你，现在是你们医院不占理！你少在这儿跟我们阴阳怪气！」
有了她这么个领头羊。
其他人也开始对我骂骂咧咧。
我心里猛翻白眼，面上仍然维持着岁月静好的微笑。
却也没再理会这人，转而看向病床上的产妇。
「秦小月，可以问一下，你究竟为什么非要明天就剖吗？」
刚刚还中气十足的产妇此时正摸着肚子闭目养神，明显是不愿意搭理我这个护士。
行，给我来这套是吧？
那你爱说说，不说拉倒，跟我求着你说似的。
「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，医院方面是不会答应产妇在预产期到来之前随意决定生产时间，你既然进了医院，我们就要为你的身体负责，这点，我希望无论产妇本人还是家属，都能够理解。」
「另外，这间病房并不只有你一个产妇，希望你们可以尽量保持安静，以免影响到别人休息。」
好话说尽，我转身推着刘医生离开。
06.
不出所料。
产妇家属果然没追过来，最严重的也就是站到病房门口逼逼了几句。
被我一路推到护士站，刘医生仰天长叹。
「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，要么说什么都要自己生，要么说什么都要剖，根本不管自己身体合不合适，孩子会不会出问题。」
大约是真被今天这桩事给烦到了，刘医生吨吨灌了半杯水，愁眉苦脸地吐起苦水。
「上个月，有个产妇都到预产期了，胎位还没转过来，羊水也不够多，我就通知他们这得剖吧，产妇全家人都同意了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，人家产妇不同意，说什么早就问过人了，顺产的孩子比剖腹产的要聪明，她不能让自己孩子输在人生起跑线上。」
「还说什么早就让周围老人看过了，说胎位、羊水都是小问题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因小失大。」
上个月小护士还没到岗。
我也没负责那个产妇，所以不清楚细节。
于是我俩四目相对，无语凝噎。
见鬼的因小失大。
刘医生摆摆手，无可奈何：「那阵仗，老公妈妈婆婆轮番的劝，谁都没给劝回来，那怎么办，只能让人家顺了啊，然后我们其他人就时刻准备着以防万一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，进产房一个点儿了胎儿脑袋还没转过来，产妇又喊疼又喊累，遭了半天罪才总算改口说要剖。」
我：「……」
小护士：「……」
07.
早在第一次进产房，我就知道，这个产妇的事儿没这么容易解决。
尤其是，不止她本人，就连家属都在跟着裹乱。
果不其然。
中午刚过12点，301病房就又闹了起来。
大约是瞧着小护士年轻好欺负，原本只是路过病房门口的小护士，被产妇家属强势拦截不依不饶。
小护士双拳难敌四手，被烦得快要原地升天。
我洗了饭盒回到护士站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。
赶紧冲过去把小护士解救出来。
「怎么哪哪都有你啊？我们说了不跟你这当护士的说，你跟这儿裹什么乱呐！」
这回叫嚣的，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哥。
这大哥看着就不好惹，一张脸凶神恶煞，十分唬人。
我却被他逗笑了。
「既然说了不跟护士说话，干嘛拽着我们小护士不放人？总不能是看我们年轻护士花容月貌你就鬼迷心窍了吧？」
说完，我扭头就进了病房。
08.
眼见其他病人也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，我端起和煦微笑走到产妇床边。
「秦小月，病房不止你一个产妇，医院也不止你一个病人，希望你和你的家属可以控制音量和情绪，不要干扰其他产妇以及他们家属的正常休息。」
「你把话说明白！什么叫我干扰了其他人的正常休息？明明是你们医院对我这个产妇的诉求置之不理，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我的错？」
产妇直接炸了，指着我的鼻子一阵破口大骂。
光说不够，她还朝我一个又一个翻白眼，仿佛要把毕生白眼全部翻完。
讲真，就算我也算阅尽千帆。
难缠成这样的还是头回见。
更不用说，产妇比家属更加难缠，她这情况高低得算是万里挑一。
毕竟但凡住开始住院。
产妇和家属多数情况下还是能遵照医嘱，做到万事只为产妇和胎儿的安全为重中之重。
但头回见，也不意味着我就怕了他们。
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她，产妇就开车扯着嗓子大声逼逼了。
「别说你是个护士，就算医生来了，我作为你们医院的消费者、上帝，你们就该以我这个顾客为中心，我怎么安排你们怎么做就行，哪儿来的那么多话！」
别说，她这个说法还挺新鲜。
09.
「诶哟！」
忽然，一道惊呼打断了我的魔法条。
转头看去，3床产妇脸都白了，床边守着她的家属当场急得站起来，冲我直招手。
「护士！护士你快来看看，我闺女这是怎么了！」
再懒得搭理无理取闹的2床，我直奔3床而去。
可没走两步，就被纠缠不休的2名产妇的家属给拦住了，对方声势赫赫。
「你今天不给个说法，就别想走！」
那头，3床产妇抱着肚子都出不了声了，歘白的脸直往出冒冷汗。
这些憨批竟然在这种时候跟我闹。
那我不就有理由动手了？
该说不说，自从三年前身临其境体会了一把医闹，差点儿让人在脖子上捅个对穿后，我就痛定思痛报了个搏击班，如今三年下来，收拾个把壮汉早不在话下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我一个掩耳不及盗铃响叮当之势，攥住壮汉推搡我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拽，在男人的难以置信和惊恐中，给他来个堪称完美的——
过肩摔。
肉身和瓷砖地碰撞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「砰。」
整个病房，陷入死一般寂静。
10.
我一个箭步冲到3床，边快速检查3床产妇情况，边按响了呼叫铃。
没多久，医生和护士齐齐冲了进来。
医生立马接手，我顺势退到一侧，主要负责安抚病人家属。
对方明显被吓坏了。
死死攥住我的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。
低头瞅了眼无辜的手，今天大约又要带着指印下班了。
3名产妇很快被推往了手术室。
对方状态本来就不算好，又倒霉催的跟2床产妇一个病房，只能说是雪上加霜。
产妇家属着急忙慌跟着大部队走了，我无声叹了口气，朝病房外走去。
没走几步。
再次被一片阴影拦住了脚步。
还是刚刚那个大汉。
大约是吸取了教训，对方并没有直接上前推搡我，而是站在安全距离外，叫嚣着要跟医院投诉我，要让我丢了饭碗。
我平静地看着几步开外的人，眼前再次浮现3名产妇苍白痛苦的模样，一股无名火直冲脑壳。
「行，去投诉吧，不过我劝你也做好吃官司的准备，如果3名产妇真出了什么意外，你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负得起这个责任。」
留下一句衷心威胁，我淡淡一笑绕过他走出病房。
这些天杀的憨批。
11.
没过半小时。
护士长找到了我，表情凝重地下达通知，我被投诉了。
对方言之凿凿地说，我利用职务之便意图向产妇及产妇家属索要贿赂，还对家属动手，给产妇及家属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。
护士长头疼：「到底怎么回事？」
我：「……动手我承认，索要贿赂纯属胡说八道。」
「为什么跟病人家属动手？你也算是老护士了，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？」
回想了下当时发生的事情。
我无奈摊手。
「3床病人突发意外，我着急去看情况，结果他们挡着不让我过去，没办法就只能动手了。」
简单解释了下，我又问：「3床情况怎么样？」
护士长摇摇头：「发现及时，手术还算顺利，大人孩子都平安。」
我松了口气，那就好。
护士长瞪我一眼。
「甭操心别人了，主任叫你去办公室问话呢。」
年轻护士气愤道：「护士长，您也知道那家人什么情况，特不讲理特无赖，要不是他们人3床也不会出事，他们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！」
护士长无奈：「那也不能随便动手，人还这还只是投诉没报警呢，要真报了警后果只会更严重。」
12.
主任办公室。
举报我索贿和打人的大汉桌子拍得震天响。
「这就是你们医院的护士！今天敢打人骂人，明天是不是就要杀人了！简直无法无天！」
他扶着肩膀，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。
不知道的，还真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。
我直接掏出手机操作几下，往茶几上一放：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录下来了，主任您看看吧。」
约莫没想到我会录音，大声逼逼的大汉瞬间卡了壳。
我瞥他一眼。
啧，瞧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憨皮样。
三年前，就因为没证据说不清，除了我脖子差点儿被捅个对穿，那伙医闹的人全都无事发生。
从那之后我就长了记性，不仅报了搏击班，还专门斥巨资买了台超大容量的手机。
为的，就是在遇到任何纷争的时候，可以顺利保留证据。
主任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。
录音非常全面，从我进病房到3床产妇被推去动手术的过程全部都被一五一十记录下来。
我微笑提问。
「这位家属当时的行为，可以算得上是扰乱公共治安了吧？」
13.
当今基本上已经是互联网时代。
不难想象。
如果我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，对方会遭遇到什么。
当然，我拿出这个录音也不是为了威胁。
只希望他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，究竟要不要举报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护士。
「你给老子等着！」
听完录音，大汉黑着脸指着我撂下句狠话后，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。
我长舒一口气，妈的，晦气！
主任笑着摇摇头，把手机推还给我，语重心长道。
「虽然这次是你占理，但以后能不动手还是尽量别动手，咱们毕竟是医务工作者，长此以往就算咱们再占理，影响也总归是不好的。」
我点头应下。
得知我在主任办公室的所作作为，小护士恨不能原地欢呼。
「哼，让他投诉，这下踢到铁板了吧！」
拍拍小护士的肩，让她暂且冷静，我又回头看向301病房所在的方向。
他们这么搞来搞去，为的应该就是以医院名声作威胁，好达成明天就能进手术室的目的。
这招走不通，估计很快就要再来新招数了。
14.
3床产妇手术顺利，大人孩子都平安，以防万一，我们主动给对方换了病房。
至于301剩下的另一位产妇。
对方目前看着状态还算良好，吃得香睡得着，每天还能下地溜达半小时，看样子根本没被2床那些奇葩影响到。
尤其是每天来照顾她的家属，看上去也是个个儿心大，完全没把任何一个奇葩放在眼里。
「所有指标都正常，耐心等着预产期就好。」
对2床产妇和家属视若无睹地给1床做完检查，我简单沟通两句就要出门。
谁料，还没走到门口，身后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。
「不过就是个破护士，还真拿自己当医生了，笑死个人。」
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。
就见2名产妇又正冲着我翻白眼。
我真怕她一个没控制好，下半辈子变成个斜眼儿。
「看什么看？」她瞪我一眼，指着我跟1床产妇和家属告状：「你们可小心着点儿吧，这护士又跟我们家属动手又是录音的，可不是个善茬，你们可千万防着点儿吧，别回头让人欺负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！」
打不赢就玩儿脏的是吧？
1床的产妇却完全不接她的茬，只乐呵呵跟陪床家属商量孩子出生后的事情。
碰了个软钉子，2名产妇讪讪闭了嘴。
我好心建议：「为了你和孩子的身心健康，我建议你还是别太容易激动。」
对方斜我一眼，不说话了。
第2章
15.
傍晚时分。
1床陪护的家属换成了个白头发的爷爷，瞧上去特别和蔼慈祥。
「护士，麻烦问下，我孙女儿现在能吃菠萝不？她打小就爱吃菠萝，上回吃的闹了肚子进了医院，打那之后就再没吃过了，这两天实在馋的厉害，您看……」
1名产妇被闹了个大红脸，揪着老人家的衣服一个劲儿小声嘟囔。
「爷爷，你别问了！我就是跟你念叨念叨，你怎么还去问人家护士了啊！」
2床这下又来了劲儿。
阴阳怪气地笑了声，逼逼赖赖。
「大爷，她就是个护士她能懂什么啊？当心她胡说八大，回头再让您孙女有个好歹这可就——」
又来了又来了，这产妇是一次不阴阳我她就浑身难受是吧？
可正当我要反击时。
老人家向我一步怼了回去。
「她不懂你懂？我孙女儿住院呢！你一口一个好歹的又是什么意思？」
2床被怼了个懵逼，老大不满意的嘟囔：「我，我这是为你们好啊，怎么还听不出个好赖话啊，现在医院这些人，除了跟你要钱还能有什么真本事啊。」
老人家冷笑：「医院不好你还来住院干嘛？直接跟家生行了呗？还为了我们好，我们跟你非亲非故的，可用不着。」
2床还要再说，老人家直接不耐烦地摆摆手：「人护士没说话呢，也不知道你个待产孕妇一个劲儿跟这儿嘚嘚个什么？没礼貌！快消停点儿别耽误我跟护士说话了！」
老人家功力深厚，直怼得2床再说不出来。
16.
跟老人家沟通完菠萝的事儿。
在2床怨怼的目光中，我步履轻盈走出病房。
感觉空气都清新了。
「杨姐，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？」
同样查完房的小护士凑过来，好奇地问。
我冲301扬扬下颌，说：「见着1床今天那位新来的家属了吗？」
小护士忙不迭点头，喜滋滋道。
「见到了见到了，挺慈祥一老爷爷，刚才来咱们护士站问事情，还给了我一把大白兔呢！」
我笑了声：「刚人家老人家跟我说话，2床那位非在旁边搭腔添乱，老人家可不惯着她，直接一通怼给2床怼闭麦了。」
本就对老人家印象颇好的小护士，顿时瞪圆了眼张大了嘴。
「哇！」
「听得我那叫一个神清气爽，乳腺都通了！」
小护士眼睛亮亮竖起大拇指。
「你大爷还是你大爷！」
说笑一通，我踩着饭点儿去食堂打饭，三下五除二吃过晚饭回了护士站。
17.
晚上8点。
2床又闹起来了。
这次的起因，是由于我上次查房量血压的时候，把她胳膊给勒疼了。
我：「……」
真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，离谱到家了她。
「就你们护士这服务态度，我可不敢再在你们医院住着了，明天必须给我剖！我要尽快出院！」
2床产妇胡搅蛮缠。
我一言不发站在墙角，前面是负责她的正在苦口婆心的刘医生。
「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，在距离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的情况下选择剖腹产，很有可能会对胎儿产生某些不可逆转的伤害，就算是为了孩子着想，我也希望你可以再慎重一些。」
「什么不可逆的伤害？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医生护士狼狈为奸想跟我们多收费，所以才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！我不管，我明天就要生，你们必须给我剖！不然我就是网上曝光你们！」
旁边，1名产妇和那位老人家，正兴致勃勃看着戏。
2床产妇的丑恶嘴脸显露无疑。
「我儿子可是有皇帝命的，怎么可能会被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影响？皇帝命你们懂吧？还敢耽误我儿子的良辰吉时，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赔得起吗？」
我：「……」
应该没人不知道，现在已经是2024年了吧？
18.
「什么皇帝命？」
刘医生皱着眉追问。
2床产妇得意洋洋瞥了她一眼，孩子是不是皇帝命我不清楚，但2床产妇这副模样，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代入太后一角了。
就他妈无语。
「皇帝命都不知道，还好意思当医生呢。」
2名产妇万分鄙视地说了句。
恕我书读得少，实在不清楚当不当医生和知不知道皇帝命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。
刘医生大约也很无语，于是只沉默着等一个解释。
对方做足皇太后的派头，慢悠悠道：「我们早就找大师算过了，只要我儿子能明天午时一刻出生，用现在的话来说，那就是11点15分出生的话，那生来就是大富大贵的皇帝命，皇帝你们知道吧？那放在古代就是天子、就是九五之尊，搁现在那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世界首富、国家首脑！」
我：「……」
谁来打醒这个白日梦患者？
且不说她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命，有这么个封建迷信还蛮不讲理的妈，我都要开始同情她孩子了。
产妇这话一说完，那些坚持不懈还留守医院的家属。
也再次开始大声逼逼赖赖起来。
活像一群正在表演大合唱的大蛤蟆。
不能说整齐划一，只能说各有各歪理邪说的调。
19.
不知道有没有人体验过，跟一群吱吱喳喳乌鸦同处一室是什么体验。
过去不知道，现在我设身处地了。
别问，问就是脑袋快炸瓢。
活像在参加分贝挑战在的2床产妇家属，你一言我一语的你喊我叫。
我保证，他们音量肯定已经达到噪音污染了。
可就在此时！
一道天籁从天而降，成功制止了噪音污染。
「安静点，安静点！」
我循声看去，就见刚刚还吃瓜群众模样的老大爷，此时居然浑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。
火热的气氛总算恢复镇静，2床产妇以及家属，全部惊疑不定看住了老人家。
只见。
老人家抬起戴着说不清什么材质的串珠，闭上眼就那么掐指一算，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「不对，这不对啊……」
2名产妇本来还对两个小时前怼过她的老人家心怀芥蒂。
此时看着对方如此模样，也不由屏住呼吸，颤颤巍巍地问。
「老、老人家，是哪里不、不对啊……」
20.
不知道是产妇婆婆还是妈的一位阿姨，猛地拍了下产妇肩膀。
「什么老人家，叫人家大师！」
我无语凝噎。
还都挺入戏啊。
偷瞄了眼1床产妇，眼见对方侧身背对2床方向躺下，还死死捂住嘴，我就知道，这老头儿保准实在蒙人了。
产妇挨了那么一下子，立马改口。
「大师，您说的这个不对是什么意思？」
语气之虔诚，态度之礼貌，跟之前完全既然相反。
老人家掀开一只眼皮瞅了产妇一眼。
却不立刻言语，反而继续闭着双眼拇指在其他字头上点来点去。
几分钟后。
老人家长叹一声，睁开了眼。
2床产妇一家提心吊胆看过去，大气都不敢出一个。
「不好啊……」
老人家又念一声，表情之沉重，让人忍不住就要开始胡思乱想。
该说不说，要不是1床产妇笑场太明显，我都要忍不住相信这个老人家真的能掐会算了。
「大师，您求跟我说说，到底哪里不对、哪里不好吧！」
仗肚嚣张了一整天的产妇，此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
我直接一个目瞪口呆。
21.
从2床入院到现在，这间病房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。
病房里所有人，此时此刻。
全部将注意力放在了老人家身上。
沉静良久。
老人家终于又开始说话。
他叹着气摇着头，声音中带着沉沉感慨。
「为一己之私，罔顾他人命格，妄造杀孽，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！」
这次，不等惴惴不安的产妇和家属再问，老人家就直接说了出来。
「人命由天，预产期的时辰便是这孩子天生的命格，你们此举无异于是在与天道作对，非要给这孩子逆天改命……」
说到一半，仙风道骨的老人家那双仿若看透世事的眸子，定格在了2名产妇身上。
他慢慢悠悠的，捋了下自己雪白的胡子，问了句。
「你可知，从古至今，但是逆天改命者，皆需几样祭品吗？」
原本表情忐忑的产妇，像是终于看见了曙光，她眼睛一亮，急不可待的追问：「什么祭品！」
家属们也心急火燎地追问起来。
老人家一挥手，众人立马全部安静下来。
再度掐指一算，老人家目光幽沉看向几乎将他团团围住的这家人。
「古往今来，凡有可逆天改命者，身上无一不是血债累累，脚下无一不是白骨成堆。」
22.
病房里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。
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。
老人家边说边叹气，略显浑浊的眼睛从产妇脸上，倏地挪到了她肚子上。
他眯了眯眼，手指却没有停止掐算。
「你们大可自行查验，瞧瞧历史上那些凡是逆天改命者，譬如李世民、朱元璋之流，不是父子反目、兄弟阋墙，便是父母双亡、亲缘死绝。」
老人家的嗓音，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厚重，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沙哑。
让人听来就不由地想要相信。
就连我这个唯物主义都快要被忽悠到了。
就更别提本就迷信的产妇和她家属。
老人家语气中的意味深长，成功吓到了产妇一家。
众人嘴唇哆嗦，脸色发白，却没人敢继续往下追问了。
以防他们不清楚，我立刻好心解释：「所以李世民杀自己亲兄弟，最后连兄弟的孩子们也都一个没放过，还跟自己亲爹翻脸，自己儿子也没少杀，朱元璋更别说了，父母长辈死绝了不说，老婆儿子也都没一个能善终，就是因为他们都逆天改命了啊。」
这话说完，产妇一家的脸色更别提有多难看了。
老人家又捋了下胡子：「然也。」
忽的，老人家眸光一厉，视线从产妇还有她那些已经不敢再叫嚣的家属脸上一一扫过，而后幽幽一问。
「你们说，那祭品会是什么？」
23.
这话一出，产妇一家谁还敢说话啊，都讷讷地低下了头。
我忍不住跟老人家打了个配合。
「该不会就是本人的血脉至亲啊？」
老人家莫测一笑。
「不止至亲，凡有血缘者。」
「皆，不可活！」
老人家话音落下不过三秒。
立马有产妇家属开劝。
「月月，要不咱就还是顺产吧，这都什么年代了，封建迷信可要不得！」
活像先前逼逼赖赖着非要明天剖的人，根本不是他们似的。
我忍着笑，在众人没注意的角落，朝老人家竖起一根大拇指。
老人家微微一笑，示意我淡定。
我又比了个OK的手势。
在家属们不遗余力地劝说下。
本就吓得脸发白的产妇，终于战战兢兢点了头。
大约是被吓狠了，她竟然当下就说自己要出院，等回头预产期到了再回来。
但就她现在这个情绪状态，刘医生理所当然没能同意。
24.
转天一早。
身体各项指标一应良好的2床产妇，浩浩荡荡出院了。
目送对方心急火燎出了院，趁着左右没事，我被好奇心旺盛的小护士生拉硬拽去了301病房。
昨天还又挤又吵的病房，今天又安静又宽敞。
小护士小心翼翼走到老人家身边，最后红着脸问了句。
「爷爷，您真会算命吗？那能不能帮我算算，我、我这桃花啥时候来啊？」
我：「……」
还为她就是好奇，没想到还真是来算命的。
下一秒。
1名产妇，也就是老人家的亲孙女，抱着肚子发出震天大笑。
小护士不知所措朝对方看了过去。
老人家无奈笑笑：「嗐，我这老头子哪会算命啊，小姑娘可别跟我逗乐儿了。」
小护士既不愿相信又难掩震惊。
「您不会算啊，那怎么还把那家人给吓跑了啊？」
说着，她还朝已经空了的2床努努嘴。
老人家撇了撇嘴：「不是我能算，是那家人太迷信了，我随便扯几句半白不古的话就给他们哄住了。」
看得出来，对于这个结果，小护士是有些失望的。
但出于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人家的钦佩，她并没有把这个情绪散发出来。
老人家冲她笑笑，又把目光转向了我。
「你这个姑娘倒是机灵，还知道配合我演这一出，演技不错！」
对于老人家的夸奖，我坦然接下。
25.
两天后。
迎来预产期的1名产妇，深夜按响了呼叫铃。
早有准备的医生和我们护士，有条不紊将产妇送进了产房。
说来也是奇怪。
从1名产妇进院起，除了那位老人家，和另一个老太太，我们还没有见过她的其他家属。
原以为是别人太忙才没时间来。
可知道这个晚上，等在产房外面的人，依旧只有这对老人。
眼见老太太面露紧张。
我接了杯热水走过去劝道：「阿姨，您放心，产妇状态很好，您先喝杯水吧。」
老太太愣了下，扭头冲我艰难一笑。
「什么阿姨啊，你这年纪，也该管我叫奶奶了。」
我只笑笑，没说话。
把水送到后，我又扭身进了产房。
按照常理来说。
像1号床这个情况，应该很快就能顺利生产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个过程却格外漫长。
好在，产妇身体的各项指标却始终非常平稳，完全没有要难产的迹象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产房中的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时。
一道婴儿啼哭，响彻整个产房。
26.
「杨姐，杨姐？」
一道喊声，把我从神游天外中拉了回来。
小护士疑惑看我：「杨姐，你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？怎么一直在走神啊。」
我摇摇头：「没事，就是在发呆。」
其实不是。
我现在这个状态，还得从昨天1名产妇生孩子说起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。
孩子临出生前的十几秒时，我依稀看到又一团微弱白光，无声无息却又像是有目标一样，径直从产妇头顶没入。
当时我以为是太紧张所以看岔了。
但事后仔细回想，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没人知道，我内心正在承受一场唯物与唯心的激烈角逐。
「301病房的1床身体是真不错，这才生完第二天吧，都能下地溜达了。」
小护士絮絮叨叨说着。
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。
没过一会儿，一对看上去仿佛自带仙风道骨的男女步履匆匆出现在走廊里。
27.
两人直奔护士站，开口就问1名产妇的情况。
我暗暗观察这两人，看长相和神情，应该是产妇的父母了。
昨天还以为产妇是只有爷爷奶奶的可怜人。
今天就见到了对方父母，不得不说，我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。
得知产妇已经顺利生下孩子，两人惊喜之余也松了口气，带着对这家人莫名其妙的好感，我一路领着他们往病房走去。
途中，我时不时能听到产妇父母的小声交谈。
「这回真是多亏了咱爸，不然咱们幺儿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……」
「都怪我，之前太自以为是，这才让那些……否则，也用不着咱爸……」
「不嘴硬了？当初你可信誓旦旦说什么……现在知道怕了吧？」
「怕了怕了，那些玩意儿……等咱们幺儿没事了，我一定……看他们再敢乱来！」
一到关键部分声音就变小。
真急死个人！
不过虽然只听到一部分，我还是忍不住怀疑，这一看就风尘仆仆赶来的两夫妻，该不会是什么在逃人士吧？
尽管心里七上八下，我表面依旧风平浪静，将两人带到301门口后，转身就要走。
结果脚还没抬起来，就被恰巧出来的老人家给拦住了，对方笑眯眯把我看住，一副慈爱模样。
「姑娘，进来说说话？」
28.
我鬼使神差进了病房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这间病房好像比平时要冷一些。
「这姑娘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，特别有意思的那个姑娘，对待工作也特别认真，还嘱咐我孙女儿菠萝可以吃，但一定要适量！」
不知道是不是孙女顺利生产，老人家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了些，面色也格外红润。
夫妻俩忙对我道谢。
「多谢多谢，得亏有您在，不然幺儿这回——」
男人的话戛然而止，听得我一头雾水。
女人适时开口，她语速和缓，音色也格外温柔，让人忍不住就被她带走了注意力。
「确实要谢，另外，还要祝您今后一切顺利，所遇凶险都能逢凶化吉，所遇小人全部自作自受。」
虽然理智告诉我，对方这些话只是对我的美好祝福。
可没来有的。
我总觉得，对方这些话说完后，我的身体似乎由内而外发生了什么变化。
「好了好了，」没等我细想，老人家乐呵呵拍了下我肩膀：「要说的话说完了，您去忙吧。」
我猛然回神，又鬼使神差出了病房。
29.
1床产妇出院的日子是个大晴天。
很奇怪，除了寻常孕妇出院时的穿着外，产妇妈妈居然还另外给她撑了一把非常大的黑伞，足以把产妇整个人都罩在里面。
作为难得合眼缘的病人和家属，我一路把对方送出了住院部。
「再见啊。」
我朝回头的老人家挥挥手。
老人家笑眯眯点头：「姑娘，祝你今后平安喜乐。」
又是祝福。
这几天，我已经说不清接受了1名产妇本人，以及她家里人多少祝福了。
更奇怪的是，这些祝福好像并不只是说说而已。
或许是心境的缘由，我总觉得自从开始被祝福后，我的生活确实过得越来越顺利了。
手遮着眼挡住刺眼的阳光，目送着一家人离开，我才转身进到楼里。
没来由觉得。
凉快到有些不对劲了几天的住院大楼，温度似乎又恢复了正常。
30.
正纳闷的时候。
不知道从而窜出来的小护士直接扑到我身边。
「杨姐，你还记得之前那个2床那些家属里，那个叫唤着要投诉你的男的不？」
我疑惑看她：「记得啊，怎么了？」
小护士激动地拿出手机，打开某门户网站。
「你看，那男的前几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，居然又在网上说胡说八道污蔑你！结果这才没两天，他就被人扒了个地儿朝天说他干过职业医闹，祸害了很多医院，这男的直接一个大翻车，已经被警察带走调查了，要我说，这人完全就是自作自受！像他这种……」
【所遇小人全部自作自受。】
1床产妇妈妈的声音，倏地在我耳边响起。
我猛然转身，快步冲出住院部大门，朝着1床产妇一家离开的方向望去。
虽然才过了没几分钟，但视线范围内已经彻底没了对方汽车的影子。
老人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，再度浮现在我眼前。
小护士还在我耳边叽叽喳喳。
「说起来杨姐，我这几天运气好像都特别好呢！之前买东西总能遇到打折，还有排可长可长队的时候，前面的人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走掉，杨姐，你说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心软的神了！」
我无语看她：「还心软的神呢，要不要看看心硬的杨姐？」
小护士乖巧一笑：「嘿嘿，算了算了。」
在对方的叽叽喳喳中，我们一道往电梯间走去。
无所谓那位老人家或者1名产妇全家到底是什么人了，总归，不会是什么坏人。
至于他们的祝福。
既然人家真心给予，那我也只有坦然接受。
反正大家萍水一相逢，往后再见的机会无限趋近于零，既然这样，我又何必追根究底呢？
况且，我也还是觉得做唯物主义更轻松。